闲云野鹤,乐得自在,无欲无求

临渊羡鱼


-他本应肆意不羁的行走在人间,却被我囚于一方,从此大漠孤烟,青山绿水,都消失在在他眼中。

初见临渊,是我与姐妹偷溜出城。那时我俩生怕被家中人抓回去,花钱雇了一辆车,直奔凉州。

凉州是座边城,阿芙的爱人就在此地。阿芙的爱人是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起来的,从小喜好舞刀弄剑,想成为众人敬仰的大英雄。他说“男儿志在边疆,只有护卫国家战功赫赫的将军,才配得上英雄的称号!”我与阿芙不懂他的壮志豪情,也不喜欢刀枪剑戟打打杀杀,我们只想可以找到心爱的如意郎君,恩爱一生。阿肆嗤笑我们姑娘家家不知羞,我们回他空有武力莽夫之勇,两两拌嘴,谁也不服谁。

帝都到凉州的距离很远很远,我与阿芙从未出过远门,索性盘缠带的足够多。可财不外露,我与阿芙谁也不懂。所以在临安城外,我们被盯上了。

雇佣的车夫早就跑的不知所踪,而我与阿芙一介女流,我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。

临渊就是在山匪举刀劈下的瞬间出现的。

“我这人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小姑娘,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小姑娘。”

“哪里来的臭小子,老子做的可是杀人劫货的生计,识相的就滚开,我还可以大发慈悲留你一命,要不然,就和那两个小娘们儿一起死!”

那山匪凶神恶煞,且人数众多,想来是常年盘踞在此地,见富人就抢杀。临渊就在那站着,折扇轻摇,一副轻松神态,我与阿芙当时很是担心他那副身子骨抗不抗揍。

后来,我和阿芙躲在了一边,看着他一人打倒了一众山匪,脸不红心不跳。

我与阿芙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,就连阿肆都没有他厉害。这一路山高路远,还指不定遇上什么,我与阿芙一合计,打算诓他做我们的保镖,护卫我们去凉州。

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是每一个有正义之心的人都会做的事,在下举手之劳,姑娘不必酬谢。”

临渊看着我放进他手中的金锭,欲还给我。

我摆手不要,跟他说了我们的意思。

“也罢,我闲来无事,便随你们走一遭。”

“真的?!”

我与阿芙很是开心。

“在下本就喜欢游山玩水,此去就当游玩,且有两位佳人同行,何乐不为?”

我见他答应,心里很是开心。如他所言,有这等风姿卓然的人儿做伴,路上也不觉得乏味了。

这一路便真成了游山玩水,我们不在只是急匆匆的赶路,沿途的风景被他画进画卷,虫鸣鸟叫被他谱进乐章。我们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,而我更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,有多好。

阿芙说我会请他做保镖其实是见他长的好看,他同意保护我们也是见我长的不错,说我们都是见色起“意”,我反驳她这是食色性也,人之常情。

阿芙撇撇嘴不再理我,而我却在想她刚刚的话,如果是别人,我会提那样的要求吗?

好像不会。

我似乎,是看上临渊了。

阿芙心里始终记挂着阿肆,为了能早点见到他,我们加快了行程。可越接近凉州,见到的景象越让我们心惊。

路上很多逃难的百姓,他们都是从凉州方向出来的。我们询问才知,城中出了奸细,将军深夜遇袭,情况不容乐观,他们是怕守不住城连夜逃出来的。

我看向阿芙,阿芙看向我,我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紧张与担忧。我转头看向临渊,他也一样眉头紧皱,一脸严肃。

“我们加快脚步,争取今晚之前进城。”

我与阿芙谁也没说话,默默跟在他身后,脚下生风。终于赶在城门未关之前到达,我扭身对临渊一拜。

“多谢你,如今已到凉州,此地战事吃紧很是危险,你已帮了我们大忙,就请回去吧。”

看来我终究与他,有缘无分。

久未听到回答,我抬眼看向他,却见他凝视着我,神色无常,看不出喜怒哀乐。

我复要开口,他却说“当初你给我金锭,要求我护送你们到凉州亲人身边去,如今还未见到亲人,这桩交易还不算完成。”

我劝不回他。

他随我们进了城。

阿忱哥哥在季府大门前看到我们时很惊讶,也很生气。可他还是带我们进去了,因为将军的伤等不了了。

我们进到卧房的时候,季将军正是清醒时候。见到我与阿芙,张口就是“胡闹!”然后就要起身。

“臣拜见大公主殿下。”

屋里的人跪了一地,我让阿芙扶起他的父亲,免了众人的礼。

阿肆也在听到我来了的消息后赶忙到这里。

“皇姐!”

我安抚住阿肆,走到床边给季将军把脉。屋里很静,阿芙和阿忱哥哥都在看着我,他们很关心父亲的伤势。

我确脉后给了他兄妹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,二人这才放下心来。好在没有下毒,将军的伤势好好修养还是能恢复的,只是多少会落下病根。

但是好好修养,就不能上阵带兵打仗了。阿忱哥哥和阿芙好生劝慰季将军。

我走出屋,身后跟出一人。
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我们没有过问过彼此的身份,但我却感觉好像欺骗了他一样。

“褚临渊拜见公主殿下。”

临渊的声音很好听,一路上我都喜欢与他说话,可我却在这句话里听不到任何感情。

我转过身去,是他对着我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朝礼。

“你与褚太傅是何关系?”

阿肆也跟出来后听到他的话问道。

“回四殿下,是家翁”

原来他是褚太傅的孙子。

我并没有开口,所以他还在跪着。阿肆似乎看出我们之间有问题,借口去给我收拾房间走掉了。他走以后,我们两人之间又剩下沉默。

我垂眼看着他,他抬首望着我。

“小玉儿,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?”

他很无奈,他没有犟过我。

临渊自行站起身来,掸了掸身上的土,走近我,拉起我的手向小花园走去。

我被他带到小花园,还是一句话没说,我不知道我在别扭些什么。

“你没问过我的身份,我也没问过你的身份,我们也没主动说起过自己的身份,所以算不得欺瞒,你若是因此别扭,可是冤得很啊”

可就是如此,乍一被揭穿了身份才觉得无法面对。

“难道你不怪……”

“怪什么?你隐瞒身份是对的,一朝公主形单影只出宫,没有护卫只有姐妹做伴,如果你泄露了身份才是最危险的。”

临渊用扇子在我眼前晃了晃,“再说,我们谁也未曾说穿身份,本身就是平等的。”

是了,我竟忘记了,他是褚临渊,临安城赫赫有名的渊清公子。

父王曾送我一副画,画中题字渊清,如今再想途中他作的画,和父王当时所赠,工笔,技法,一模一样。

“渊清玉絜,是我忽略了。”

想通的一瞬间,感觉舒畅了不少。他见我放松了下来,也舒了一口气。

“凉州如今战事吃紧,季将军伤势未愈,这里很危险,你……”

我想让他离开这里,他亦看出我的意图。

“公主殿下为何不离开?你说你是陪季小姐来此看她的情郎,如今城也进了,人也看了,这里已没有公主的事了。”

我摇摇头。

“我身为一国公主,既已来此,亲眼看到将士英勇无畏的保家卫国,又怎可贪生怕死逃离去享受。我的皇弟也在前线奋勇杀敌,我在这里,也更加能代表皇家的态度。”

临渊看着我,想说些什么,却没有开口。

“更何况,我会医术,我并不是一个摆设,我可以同军医一起救治受伤的将士。”

我们知道劝不动彼此,所以我们都留在了凉州。

临渊报名入了军营,成了阿忱哥哥的幕僚。他写了一封书信寄回家,转而收到一封洋洋洒洒的数张纸,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,不许留在那,赶紧回来。他却将信付之一炬,转身和阿忱哥哥一干人等讨论兵法行军,排兵布阵。

我竟不知,原来临渊他,兵法也很熟练。

有了临渊的出谋划策,敌军开始连连败退,季将军便放心的将战事交给了这些年轻人,安心养伤,只是在重要的时候给出一点意见。

我与阿芙也帮着军医一同给将士治伤,我本就对医药感兴趣,父王又为我寻了神医谷的老师,故而军中难解之症多由我负责。

我与临渊相处的时间渐渐变少了很多,他有他的事他要做,我有我的事要忙,我们有时几天才能见一面。可那时的我们谁也不知,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。

阳日是东黎北边的一个小国,为了争夺资源,这几年一直小动作不断。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重创了凉州主将,却又冒出一男一女,治好了人不说,还使得他们损失大量兵力。城中的探子回报,那女人是黎国的大公主,男的是新来的幕僚,查清了身份,便想着杀之后快。

那一天,残阳如血,临渊还在与阿忱哥哥,阿肆他们商讨如何给敌军最后一击,我同军医给最后一位士兵包扎好伤口正在休息。

就要最后一仗了,那日受伤的人很多,忙完最后一人时,我瘫坐在凳子上动都不想动,想着休息够了再去找临渊一起回季府。帐帘就是那时被撩开的,进来的是一个我未曾见过的面孔。

军中二三月,我早记熟了每一个将士的脸,可这个人我从未见过,如今战事将了,也不会有新军入营。

“先生去歇息吧,这里有我就够了。

我朝军医递了个眼色,示意他去找阿忱哥哥。

军医出去后,我问他哪里受伤,心里提防起来。

而那人确是敌国一直藏在城中的探子,如今行医帐中无人,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。

我虽早有防备之心,但我到底是个女子,力气速度不及他,又没有武功傍身,躲闪之际还是被划伤几处。军医得我意去找阿忱哥哥了,临渊同他在一起,他们一定会很快就来,届时就可以抓住他了。可此时我竟一阵头晕,心口绞痛。心下一震,他这次真的是要赶尽杀绝。

那匕首涂了毒。

我慌忙向帐外跑去,毒性很快,见血就发作,如果不提醒他们小心的话,一定会······

临渊和阿忱哥哥他们就是这时候赶来的,医帐四周已被包围,那探子深知逃不出去了,而我已身重剧毒,来不及医治,便破釜沉舟转而刺向阿忱哥哥。可那是障眼法,他真正要杀的是临渊。

我是知道临渊的武艺很好的,可是那个时候我只记得那把匕首就要朝着他刺下去了。我已瘫倒在地,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站起来扑向他。

临渊抱住了我。

我抱住了临渊。

那把匕首刺进了我的后背。

太好了,他没有事。

匕首刺进我后背的同时,阿肆一脚踢开了探子握匕首的手,我与阿肆自小吵吵闹闹,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的摸样,说来我还应该谢谢这个探子。可是现在,我恐怕没有精力去想其它了。

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。

临渊自我们相识的第一天起,他就是一副温文尔雅,清新俊逸的样子。世人传言渊清公子端的是玉树临风,才貌双全。他们所言非虚,他真的很好看,我很喜欢他。可这样一个俊逸非凡,沉着冷静的男人,如今却慌了神。

“钰儿!钰儿!”

阿渊,我最喜欢你的声音,最喜欢听你说话,可怎么你的声音中多了许多的慌乱?

阿渊,别哭啊,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最好看。

阿渊,我们认识了多久?我总觉得我认识了你好久好久。

阿渊,你没事真是太好了。

阿渊,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你。

阿渊,以后不能陪你了。

阿渊,我想回家了。

阿渊,对不起。

我终于闭上了眼睛,放任自己的意识消失,对不起,阿肆,对不起阿芙,对不起父王母后,对不起,阿渊。纵然万般不舍,纵然我想留下,可是我做不到。

后记

褚临渊接住了君钰,而君逸和季忱也制服了那个探子,可是他没有去管。

他怀里抱住的,是他的珍宝。

君钰的毒发作很快,而那毒,是阳日的至毒,无解。

是的,他知道那是什么毒,可是,他却无法救她。

“钰儿!钰儿!钰儿!”

他只能不断的叫她的名字,妄图留住她。

君钰倒在他的怀里,看着他,眼中满是她想对他说的话。

褚临渊看懂了。

君逸回到君钰的身边,她才将视线移开,看着这个从小吵闹到大的弟弟,已经长大成人了。

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可什么都没说出来。她伸手想去够到君逸,君逸看出了她的意思,伸手接住姐姐的手。

“阿肆,守住凉州,守住百姓,守住家。”

君逸答应她“我会的,皇姐。我会!”

听到他的回答,君钰微微一笑。

“傻弟弟,要照顾好自己,要和阿芙,一生平安喜乐。”

君钰重新看向褚临渊,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噙满了泪,他刚刚一直在听着,他一直等她与亲人告别完。可她看着褚临渊,却还是只字未言。

他们读得懂彼此。

“钰儿,我们回家。”

她的最后一句话,让他带她回家。

君钰闭上了眼睛,再也醒不过来。

所有人都退了出去,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二人,褚临渊这才无声的痛哭起来。

钰儿见他哭,会走的不放心的。

他的钰儿,临安城内惊鸿一瞥,临安城外挺身相护,他一直护着的人儿,为了护他而死。

他与她的时间,到此为止。

真后记

凉州最后一战,将士们气势高涨,他们要为他们的大公主报仇!

季忱和君逸带兵在前,举起手中的剑,道“将士们!杀!佑我大黎!佑我百姓!为大公主报仇!”

“杀!”

“为大公主报仇!”

“佑我大黎!佑我百姓!”

城外杀喊声震天,城楼之上,季英与褚临渊观望城下交战。少顷,褚临渊转身离开。

“你不看了吗?”

“不用了,将军与我,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了吗。”褚临渊望了望天,“我还有其他事要做。”说完,下了城楼。

季英望着他离开的背影,心下感叹。“潇洒肆意的渊清公子,终是消失在了凉州城。”

大军得胜,阳日国终于看清了自己,退回边境,派使臣前来求和,愿意从此归属东黎。

战事已了,褚临渊终于可以带着君钰回家。

君逸率亲兵走在最前方为他的皇姐开路,大军在后层层保护,褚临渊怀抱着骨坛和季英季芙坐在中间的马车里。季忱军中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,便只有季芙陪着季英先回帝都,他等阳日国使臣到了以后再启程。

帝王早已得知消息,他带着满朝文武百官亲自在皇城门下迎接,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,迎接他最心爱的女儿。

大军驻守皇城外,只有君逸褚临渊季英季芙四人进皇城。见到文宣帝,四人行礼后,无一人起身。

“父王,儿臣无言见您,儿臣,没有保护好皇姐。”

“微臣也有罪,微臣没有保护好大公主殿下。”

文宣帝红了眼眶,扶起众人,“不怪你们,朕的皇儿朕了解,不怪你们。”他看了看君逸,问道“肆儿,你皇姐在哪?朕要见我的女儿。”

君逸还未回答,文宣帝便听到一个声音。

“她在这里。”

文宣帝扭头,是褚临渊。

站在文武百官中的褚益与褚良很本不敢相信那是他的孙子,儿子。众人皆赞雍容闲雅惊才绝艳的渊清公子,而今好似失了生气一般。

君逸给文宣帝的奏章中提到了褚临渊,所以也知道他。

“你是褚临渊?”

“是。”

“渊清公子?”

“是”

“你为何不敢看朕?”

“罪民无颜。”

“为何?”

“大公主因我而死。”

文宣帝轻抚着褚临渊捧在怀里骨坛,一如他抚着女儿的头。

“他们都说没有保护好大公主有罪,只有你,说大公主因你而死。”

褚临渊突然对着文宣帝跪下,“陛下,罪民与大公主情投意合,恳请陛下赐婚。”

文宣帝惊怒,“胡闹!大公主已经死了,如何赐婚?!大公主既如你言因你而死,朕就该杀了你为大公主殉葬!”

可谁知褚临渊一个叩首。

“多谢陛下成全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褚益与褚良父子二人赶忙上前,跪在褚临渊旁边。“陛下息怒,渊儿他也是爱极了大公主,求陛下息怒。”

季芙也跪了下来,“陛下,求您赐婚吧。殿下她,是愿意的。”

就连君逸也为褚临渊说话,“父王,不如就赐婚吧,皇姐为他而死,便赐婚与他,罚他永远守着皇姐。”

文宣帝并不是无情,只是皇儿已去,实在没必要绑架一个活人做鳏夫。但褚临渊似乎不见旨意不会起身。文宣帝叹了一口气,唉,罢了,皇儿,愿意与否,朕今日便下旨遂了他的愿罢。

“苏明凯,传旨下去,大公主为国为民,功在社稷,追封为护国大长公主,封号安平,盛世安天下平。”

“嗻”

“还有,另拟旨,赐婚安平大长公主与褚临渊,褚临渊终身不可再娶,违令,杀无赦!”

“嗻”

褚临渊听旨后,对文宣帝一拜,没有起身。

“谢陛下成全!”

文宣帝轻叹一口气,“起来吧。”

于是所有人,看到褚临渊终于笑了。

君逸季芙他们看到他在君钰死后终于有了一点生气。

褚临渊带着君钰回了临安城,对于君钰的归处,文宣帝和他都不愿让步,最后是王后娘娘劝动了文宣帝。

“钰儿的性子你最是了解,她又怎么会喜欢冰冷的皇陵呢?让临渊带她走吧,她也定是想跟着临渊的。”

褚临渊单独置了一座宅子,带着君钰住了进去。大家宅院人口众多,钰儿喜静,住在一起总归不方便。钰儿说她想回家,是她和他的家,这里就他们两人,这里就是他们的家。

“钰儿,看,我们到家了。”

真结尾

君逸季芙成婚后曾去临安看过褚临渊,那时的褚临渊除了偶尔帮着族里处理一些事务,其余时间都在作画谱曲。画的不再是山川景意,而是各种神态的君钰。临走时君逸问他,曾经肆意不羁惊才风逸的渊清公子,如今已画不出大气磅礴,鬼斧神工的丹青了吗?他答,临渊从前心中所装的是山河远阔,现在,山河远阔不及她。

君逸看着走回宅子里的褚临渊,想起君钰。

皇姐你看,从此山高海阔,可他再也走不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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